陈鸿宇是那种笑起来很好看的大男孩,身形颀长面颊清瘦,一副复古圆框眼镜是标配,衣着以黑白色调为主,整个人都是简单干净、斯斯文文的,很是有些盐系男的味道。
面孔虽是少年模样,嗓音却低沉醇厚、富有磁性,仿佛历经沧桑,连声音里都带着故事。
初听陈鸿宇,是那首《理想三旬》。“就老去吧 孤独别醒来 / 你渴望的离开 / 只是无处停摆”,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头看天,满眼都是雨后驶过苍白暮色的一辆旧铁皮车。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的话,都在歌声里了。

知乎上有个姑娘,说自己在练吉他的时候唱了这首歌,一曲唱罢,原本在一边玩手机的父亲突然微红了眼眶,问她这歌叫什么名字,她说《理想三旬》,父亲便没再说话。她突然想起父亲年轻时放弃了画画的梦想,转而做了一名刑警。姑娘说,她估摸着父亲根本没记住歌名是哪几个字,可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真落寞。
“辗转却去不到 对的站台 / 如果漂泊是成长 必经的路牌 / 你迷醒岁月中 / 那贫瘠的未来 / 像遗憾季节里 未结果的爱”。
原以为唱歌的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褪去年少时的不羁与狂妄,只剩岁月打磨后的内敛和老成。等翻看歌者照片,心里即刻砌满了震惊:少年老嗓,说的就是陈鸿宇。
有想法,话不多,严肃起来显得有些冷。每次演出,陈鸿宇不会做过多的自我介绍,抱着吉他上台就开始唱,底下迷妹们尖叫成一片,他也依旧唱得酣畅。一首歌毕,若音响效果不满意,他会给调音师反馈,及时礼貌提出更改要求,间隙和粉丝们闲聊上几句,然后再认认真真唱下一首。等所有歌都唱完了,他便向台下深深鞠一躬,然后转身离去。很是有个性。
“一身瘦骨,一双冷眼,一张快嘴,一颗热心。”这是陈鸿宇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粉丝们喜欢他的歌,喜欢他的颜,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个性。从《理想三旬》《行歌》开始,陈鸿宇横空出世一般,忽然就火了起来,少年感和大叔嗓一扫城市民谣普遍的颓唐幽婉,将其带入一个新境地。
陈鸿宇的成名是迅速的,专辑里的几乎每一首歌都值你抱着循环一整天。他是那种注定会火的歌手,赶上了独立音乐发展的好时代,有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也有后天的叛逆和认真,脑子里塞满了想法,该行动的时候从不怠慢。
他创办公司、出专辑、参加音乐节、搭车巡演……很难仅用“歌手”二字来形容陈鸿宇,他是这个有点混沌摇摆的时代里的一个独立且坚定的个体,他是一个一直在路上的人,奔着目标一路狂奔。
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折腾
陈鸿宇有首歌叫做《额尔古纳》,唱的便是他的家乡,那个内蒙古最北边的小城,那里夏有繁星草原,东有冷风白雪。这首歌曲风苍凉古朴,旋律间流淌着不尽的思念与眷恋。“三更忽梦 少年窗扉紧掩 / 旧巢客雁 迁来一手新茧 / 额尔古纳的水依旧是清甜 / 饮别了春深 又别过时年”。

虽已离乡多年,但陈鸿宇的乡音和乡味一直都在。对他来说,老家人说话的口音和家里特有的吃食都是令人怀念的,无论走到哪里,额尔古纳的河水都在心间流淌。
上学的时候,陈鸿宇并不是个好学生,长得虽然很文气,但骨子里却是个叛逆少年,不爱上课,脑子里总想着怎么做音乐。2002年,13岁的陈鸿宇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把吉他,开始接触音乐。上高中后,因为受Beyond、铁娘子以及Nirvana的影响,陈鸿宇与几个同学组成了“流伤乐队”,并开始尝试歌曲创作。
2005年,“流伤乐队”推出首张音乐专辑《流伤》,陈鸿宇全程参与专辑的制作。专辑总共做了500张,卖10块钱一张。正是这次尝试,不仅埋下了音乐的种子,还埋下了经营的种子。
2010年,陈鸿宇大学毕业,来到北京工作。因为大学所学专业是新闻采编与制作,因此从事的工作都和营销、宣传、咨询有关。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多是迷茫的,未来总是蒙着一层迷障,对于向来不安分的陈鸿宇来说,机会和好运是不会主动出现的,比起在当下的迷茫中暗自苦恼,不如做点真正想做的事。
来北京的前几年,陈鸿宇并不觉得自己非做音乐不可,反而是商业方面的东西更能引起他的兴趣。翻看陈鸿宇早期的微博,发现他竟然创过业,做的是开餐馆送外卖。在2012年夏天北京那场大暴雨里,陈鸿宇正骑着电动车趟着水给客户送外卖。
开快餐店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因为对行业一点都不了解,闷头苦干,快餐店的订单一直不温不火,缓慢发展,虽然年销售额有一百多万,但陈鸿宇并没有赚到什么钱。创业是无穷无尽的折腾,令人身心俱疲。2013年5月,陈鸿宇决定停下来,重新思考未来的方向,然后给这一段创业生涯划上句号。
也是那年夏天,结束快餐店生意后,陈鸿宇做了一次搭车旅行,从祖国的最北端漠河搭车去往最南端三亚,总共六十天,睡过帐篷,做过沙发客,搭车58辆、行程10485公里,途经16个省,行程中还拍了个纪录片《蹽》。
有过“搭车上路”的经验,2016年3月,在推出首张个人音乐专辑《浓烟下的诗歌电台》后,陈鸿宇决定和伙伴马雨阳一起,举行“折腾”全国Live House搭车巡演。一个背包,一把吉他,一台相机,两个人走过28座城市,搭乘了55辆汽车,历经93个日夜,行程290384里。从武汉到呼伦贝尔,从长江到黄河,从大海到沙漠,从戈壁到草原……

“折腾”搭车巡演纪录片
六十年前,杰克·凯鲁亚克在他的成名作《在路上》中写道:“我总是惊讶地发现,我不假思索地上路,因为出发的感觉太好了。世界突然充满了可能性。”“垮掉的一代”早已成为过去,但渴望上路却是每一代年轻人都跃跃欲试的梦想,“远方”永远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词语,它是年轻和热泪盈眶。

“你要爱荒野上的风声 / 胜过爱贫穷和思考 / 暮冬时烤雪 / 迟夏写长信 / 早春不过一棵树。”《途中》是一首在路上的歌,很能够表现陈鸿宇在路上时的心境,没有高亢的嘶吼起伏,也没有故作洒脱的追梦煽情,只是顺着阔远疏朗的路,一路畅行不止。
搭车巡演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每场演出都能吸引来满场的听众,气氛热烈,人群涌动。“这是一个说不完的故事,这是一局在路上的游戏”,对陈鸿宇而言,搭车是一种非凡的人生体验,也是与庸常生活的对抗。
一如年少模样
陈鸿宇的成功,还要得益于他的词作搭档唐映枫。陈鸿宇的曲子风格纯净简朴,唐映枫的词简洁、古典又意境深远,两个人的合作堪称绝配。唐映枫之于陈鸿宇,正如方文山之于周杰伦。
唐映枫曾在知乎上回答过网友对“《理想三巡》的歌词究竟是什么意思”的询问,唐映枫的回答是:
“如果你有被其中某一句歌词打动到,谢谢,它属于你。
如果你觉得通篇意象堆砌,韵脚生硬,你说得对,是这样的。”
唐映枫说歌者一开口,歌词无意义。比起自己的作词,陈鸿宇的曲子才是一首歌的灵魂。或许是陈鸿宇和唐映枫的曲词实在太过撩烈,惹得人无缘无故都能热泪盈眶,所谓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理想三旬》,无奈感怀崩塌,其实都是哭给自己。
听歌的人假正经,写歌的人最无情。
陈鸿宇的歌不沉溺于小情小爱,他仅有的几首情歌里,表达方式都十分特别。
“从人群中走过一个女子 / 让我想起一些很久前的事 / 想起一枚来不及递出的戒指 ”,《霓虹深处》是昏暗灯光下一缕恍惚而怅然若失的情绪,像失恋之人在街头的踽踽独行。
“雨季一过 门栏前吐新芽是我 / 隆冬时节 壁炉烟尘是我 / 枝桠伸往 更远处的芦边湖泊 / 鸟儿惊起 便将叶子抖落”,《早春的树》是怀有深情的人,以想象的方式将身体灵魂的一丝一缕献给爱人,沉静悠长,散落着路边的银杏叶香。
“镂一段虚空如你 / 在万花筒里 / 窥见四季而情欲将奄",《蜜》是内心深处的波澜暗潮涌动,情欲之火在黑暗中燃烧。极乐地来,黄昏地去。在压抑中爆发又在沉默中堙灭。

他的情歌可以说“任是无情也动人”。
每一首歌像是在叙述,缓慢又真诚地和你讲一段情节,说一个故事——开头精彩,过程紧凑,最后抛给你一个耐人寻味的结局。
很多人将陈鸿宇看作是民谣歌手,但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他说自己是独立音乐人,不限定为民谣歌手,民谣是一种风格,而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目前我的音乐风格可能与当下的民谣风格更接近。只不过我更愿意称自己为独立音乐人,希望以后我能做出更多的我心里想做的音乐风格的音乐。”

不疾不徐地追寻自己的梦想,不给自己张贴标签,用随意而轻松的状态做着喜欢的事情,专注,沉郁,冷静,又暗含激情,永远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就像他自己介绍自己时说的那样:“点菜爱点没吃过的,聊天爱听不知道的,天生好奇,不惧新鲜,主动冒险,负责到底” 。
陈鸿宇的微博下,粉丝们排着队叫他陈叔、老公,他越来越红,粉丝越来越多,爱他的人就越来越担心:不甘心他不被普罗大众所知晓,又担心太多人喜欢他,自己的自私无处可逃;怕他的歌不被欣赏,又怕最后烂大街地播放。
我想所有这些,陈鸿宇都不会在乎。
在他的搭车巡演中,有这样一段自白:
“假如今天就是我的最后一天,我会不会为今天做过的事、没做的事遗憾?我想了想,几乎没有。”
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去做就好。如今的陈鸿宇正大步奔向人生长廊里的下一个十年,步履不停,眼神坚定。
一如年少模样。
前方道路漫长,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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