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人生与伴侣》杂志
作者 |紫苏水袖
01
和尔毕离婚的两周前，我们还一起去了青岛，吹着海风，吹着啤酒，享受难得的假期。
从青岛回来后就一切都变了，因为那个女人把怀孕48天的B超单子直接贴在我家门上。
在此之前，我不知道那位女侠的存在，所以我蒙了。
蒙过之后，继而发疯，在把家产一分为二后，果断卷铺盖逃离。
闺蜜都说，你脑子进水了吧！应该是他净身出户才符合生态平衡啊!
我说，我不想赶尽杀绝。再说了，结婚三年，我也没给他生个孩子，人家外面那位，才两个月就怀了48天，就冲这效率，我也该果断让贤。
闺蜜对我恨铁不成钢。后来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忽然就越想越吃亏。
和尔毕在一起三年，我自认为对他不错，当然，他也对我不错，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一对美满的伉俪，离了我，他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温润如玉的女子。
没想到，在我提出离婚后，尔毕只是象征性地挽留了两句，就“沉痛”地签了字。
我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的人生否定到了极限。
再然后，我想起了家产并没有如我认为的那样完全平分。因为我只是带走了存款，而把房子留给了尔毕，连同房子里的所有东西。
02
这些东西里，包括一只宋代的瓷瓶。
瓷瓶是尔毕爷爷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并不属于遗产。尔毕曾把瓷瓶带到北京去请专家鉴定过，这只宋代瓷瓶，价值在六十万至一百万人民币之间。
我不懂古董，对它的价值毫无概念，从北京回来后，尔毕便将瓷瓶放进了银行保险箱，说要待价而沽。
后来，我们便把这件事忘了。
其实，忘了这件事的，只是我本人而已。尔毕不可能忽略这么大一笔财产，离婚的时候，他只是故意不提及罢了。
我拨通了尔毕的电话，在离婚三天后。
接电话的居然是个女人，她非常不友好地问，你找老毕有什么事？他在洗澡！
我默默地挂了电话，一个字都没有讲。
尔毕在第二天回了电话，没有提及那个女人。
我也没提，开门见山地说，那只瓷瓶，什么时候可以卖掉？如果你不想卖，就再拿五十万给我。
尔毕大约想不到我补脑成功，居然想起来秋后算账。
他在电话里沉吟了许久，才说，那只瓷瓶是爷爷的，并不属于婚后财产啊！
放屁！
我终于爆了粗口，属不属于婚后财产，麻烦你去问过律师再说。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在两天内不给我一个答复的话，我们大概只有对簿公堂了。
挂掉电话，我在沙发上怔了几秒，忽然排山倒海地哭了起来。
我不是留恋失去的婚姻，这个在外面乱的男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留恋的价值。
我只是哭我过去付出的感情和信任，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无耻得这么彻底？
03
两天后，尔毕没有给我答复，打他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我的理智正在被怒火熊熊燃烧，于是去了尔毕的父母、我的前婆婆家。
他们一家一直对我不错，所以，尽管我和尔毕离婚了，可还是愿意叫前婆婆一声——妈。
婆婆正在厨房做红烧肘子，那是爷爷最爱的美食。
爷爷生病住院了，就在我和尔毕签字离婚的前一天。没人敢告诉他这件事。
婆婆看见我，怔了怔，她说，去看看爷爷吧，这几天他一直在念叨，说你怎么不去看他。我们告诉他，你在外地出差呢！
我的鼻骨发酸，一分钟前还兴师问罪的勇气，此刻烟消云散。小声问，爷爷住哪家医院？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
爷爷的精神还不错，但是他老人家没多少日子了，医院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次。
爷爷看见我，非常高兴，他用微弱的声音叫护士开抽屉，拿点心给我吃。
我坐在病床边，默默地给爷爷削苹果，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给屋子镀上一层淡黄色。
这一刻，我的心情竟是宁静的，完全不愿意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仿佛我并没有和尔毕离婚，而爷爷还是我的爷爷。
尔毕就在这时踏进了病房，万万想不到我也在，他怔在了门口。
爷爷更加高兴，赶紧招呼尔毕过来坐，并忽然提到了那只瓷瓶。
爷爷说，尔毕，把那只瓶子卖了吧，你们换辆好点的车，再买套小户型投资，瓶子放着不卖，也永远只是一只瓶子。想当年，我从古董市场买了来，不过花了六千块，做梦也没想到它竟然那么值钱。
尔毕连连点头，不敢看我。
04
我与尔毕在医院天台对峙。
他的意思，卖瓷瓶，得等到爷爷过世之后。而我一刻也不能等，我迫不及待地想斩断与尔毕的一切联系。
我说，你不同意，。
然后我转身就走，尔毕在身后大喊一声，那只瓷瓶是假的！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这个秘密，只有尔毕一个人知道。
当初，他把瓷瓶带到北京，专家非常肯定地告诉他，这是一只赝品，别说六千，就连六百都不值。
然后尔毕对全家人撒了谎，因为他不想让爷爷失望和难过。离婚的时候，他是真的忘了这么一只并不值钱的瓷瓶，并不是刻意回避。
我无言地盯着他，这个男人并没有因为获得了新的爱情而容光焕发，相反，他非常憔悴。
那一刻，我确定他没有骗我。更奇怪的是，对那失之交臂的五十万，我心里竟没有失望。
也许，我要的并不是钱，而是一个宣泄悲伤的出口而已。
如今看见尔毕并没有如我想象得那样光鲜得意，并将失去他最爱的爷爷，我忽然对他充满怜悯。
就在我转身走掉那一刻，尔毕忽然在身后说，为了让你更高兴一点，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她没有怀孕，那张B超单是伪造的，还有，我们分手了。
他说，我后悔离这个婚，你后悔吗？
05
我后悔吗？是的。
我后悔在过去的三年里，都没有看清我们的这段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尔毕从来不喜欢我风风火火的个性，对我层层叠叠的穿衣风格更是厌恶到极点。
而我，从来没有为他改变的打算。
我不善厨艺，因为我认为有花在厨房里的时间，不如去看看书，研究一下当年注册会计师或者是司法考试的出题方向。可是尔毕认为，把吃喝玩乐的时间用来看书和考试，简直是疯了。
尔毕喜欢夜生活，每每晚归吵醒我，却丝毫不感到抱歉，因为他认为浪费夜生活的人是可耻的……
在爱好上，我们格格不入。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彼此不能相容。
我觉得他把我打算购买学习资料的钱挪用去买一只上万元的镜头真是罪不可恕。
他觉得我把学习当乐趣，实在浪费了天生的女人底子。我告诉他，学习和进步让我感到幸福，他却认为不可思议，继而对我深刻鄙视。
他觉得朋友应该结交自五湖四海，于是他的圈子，从披着油腻长发的艺术青年，到胳膊上文着暴龙的羊肉串老板，应有尽有。
那个把B超单子贴在我门口的女人，正是他圈子中的一个。
他说他后悔了，可是，只要我们不放弃彼此的生活模式，女人是无穷尽的，背叛也是无穷尽的，我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一点。
而曾经我们生活得波澜不惊，平静安稳，那只是因为能量还没有积聚到爆发的那一刻……
那一晚，我无比深刻地分析了我与尔毕。
半夜两点，尔毕打来电话，问我，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复婚？
我清楚明白地给了他答案，不。
06
十天后，尔毕给我打来电话，他说爷爷走了，你要来送送他吗？
爷爷的下葬仪式，尔毕哭得非常伤心，几欲昏厥。但平静下来后，他对我真诚地道了谢，感谢我在爷爷活着的时候配合他，没有揭穿那只瓷瓶的真相。
那天我们在落日的余晖里，默默看着殡仪馆那根高高的烟囱，喷出薄薄的青烟，那是爷爷奔向天堂的脚步。
我们向两个方向各自回家。
上车前，尔毕大声向我喊了一句，我等你一年。
我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
尔毕继续喊，说好了，一年。
其实我认真想过，要把那晚对我和尔毕关系的分析讲给他听。但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失去了这种欲望。
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我们有各自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很固执，从本质上是不能被爱情所调和的。但彼此真诚的愿望让这段关系平稳地滑行了三年之久。
他已经尽力了，因为他爱过我，但还没有爱到愿意为我改变一切的地步。而我亦然。不如在最能保持优雅状态的时候分开，给彼此留一个美丽的印象。
马上就是新年了，但是我离婚了，但愿它是人生中一个新的开始。
祝我好运。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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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苏水袖，70后，期刊作者，发表文字数百万，代表作《寻婚记》，本文选自《人生与伴侣》杂志，侵删。
— 苏 希 西 —
儿科医生，专栏作家
最喜胡侃海聊的洁癖处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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